我们仍在受劳动价值论的困扰——经济学的哥白尼革命之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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导读

托勒密提出的地心说，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，太阳和其它行星都绕着地球转，这看上去似乎很对，你不是每天看见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吗。同样，劳动价值论看起来也似乎很正确，没有劳动什么都造不出来，资本家不剥削工人能挣钱吗？但是地心说一但深入下去就不行了，它解释不了金星的运动，因为按地心说，金星和太阳都绕地球转。如果太阳比金星转得快，那么太阳从后面超过金星，反之则金星超过太阳。但天文学家在观察时却发现，一下子是金星超过太阳，一下子是太阳超过金星。而哥白尼的日心说却能很好地解释这个现象。同样，劳动价值论解释不了很多市场现象（或至少必须大费周张、别出心裁地解释），而主观价值论却能解释得一清二楚、简单明了。

我们仍在受劳动价值论的困扰

——经济学的哥白尼革命之后

文

史蒂文·霍维茨

为什么有这么多学生相信，他们耗费大量时间写的论文，就有资格获得更好的评分等次呢？不以论文质量为信念；而以花在论文上的大把时间为信念？

这种对劳动价值的根本误解，是马克思对资本主义批判的核心。

万物的中心

数千年以来，人类相信地球是宇宙轴心，而太阳则绕着地球运转。自系统研究出现以来，科学家们不得不因为他们的宇宙观察和该假设不相契合，而不断发展出越来越复杂的解释。哥白尼等人提出了另外一种解释。它能够解释观测到的事实，且解释得更简单明了。日心说模型取得了胜利。哥白尼革命永远改变了科学。

经济学中也有类似故事。数百年以来，许多经济学家认为，一件财货的价值取决于其生产的成本。许多人尤其赞成劳动价值论。他们认为，一种商品的价值，来源于制造它所耗的劳动量。

像极了宇宙地心说，劳动价值论有某些表面的合理性。乍看起来，似乎产品涉及的劳动越多，价值也就越大。然而，和天文学的故事一样，这个理论变得越来越复杂，它试图通过解释，来消除某些显而易见的反对意见。从19世纪70年代开始，经济学就有了它自己的哥白尼革命版本，那就是主观价值论成为商品（服务）价值的首选解释。

如今，在职业经济学家里面，劳动价值论只有极少信徒。但在其他学科讨论经济问题时，以及在普通公众当中，劳动价值论仍然是常见的。（如上所述，评分等次的劳动理论在大学生中仍有市场。）

马克思（和斯密）的幽灵

在许多其他学科当中，这个理论之所以仍然是对价值的隐含解释，原因之一，就在于它们依赖于该理论最著名的信徒马克思来领会经济学。马克思并不是唯一持这种观点的经济学家，也非独有社会主义者才持劳动价值论。亚当·斯密也相信这个理论多少较弱一些的版本。

对马克思而言，这个理论处在他对资本主义问题所持观点的核心。资本主义剥削劳动者的观点，极度依赖于这样的观点，也即一切价值源于劳动，资本家的利润因此“取自于”那些理应得到这些价值的劳动者。马克思的“异化”概念，聚集于劳动使人之所以成为人的核心作用，关注资本主义如何破坏我们从工作当中获得乐趣的能力，如何破坏我们在什么环境底下创造价值的控制能力。没有了劳动价值论，真心不清楚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批判，究竟还剩几成是有效的。

马克思等人接受这个理论的部分问题是，有那么多显而易见的反对意见，他们不得不构建复杂的解释来说明它们。土地或其他自然资源的价值从何而来？用少量劳动生产的伟大艺术品如何卖出匪夷所思的高价？个人技能水平的差异（意味着生产同样产品需要不同时间）怎么处理？

包括马克思在内的古典经济学家，为所有这些明显例外提供了解释，但是，就像地心说论者给出越来越复杂的解释一样，他们也开始感到这些都不过是临时救急而已，不得不让人们去寻找更好的答案。

奥地利革命

在经济学领域，某些经济学家，极类似于哥白尼，意识到老的解释严格讲是陈旧落后的。这一看法，在卡尔·门格尔的著作中再清楚不过，他的《国民经济学原理》不仅为经济价值的性质提供了新解释，而且在这个过程中，创立了奥地利经济学派。

门格尔等人认为价值是主观的。也就是说，商品价值并不取决于协助创造商品的物质要素投入，包括劳动。实际上，一件商品的价值，来源于人在某个时点上关于它（这件商品）对人的某种目的有用性的感知。价值可不是什么客观的和超验的东西。它是一物功用所在：作为实现人之意向和计划某一阶段目标的手段。

因此，根据主观主义者的看法，土地之所以具有价值，并不是因为投入耕种土地的劳动，而是因为人们相信，它会有助于满足他们本身的某些直接需求（例如种植农作物以供食用），或用来种植作物在市场上销售，从而间接地有助于他们的其他目的。艺术品之所以具有价值，是因为众人发现它美仑美奂，而无论制作它到底投入了多少劳动。价值是由人对什么有用的判断来决定的，劳动质量发生什么变化，对于解释价值不造成任何困难。

事实上，经济价值截然不同于其他的价值形式，比如科学价值。这就是何故有人付钱给术士透彻析解星相，即使占星术没有任何科学价值可言。对于理解经济价值至关重要的，是商品（服务）对寻求实现人之意向和计划有用性的感知，不是商品（服务）的某种“客观”价值。

把马克思的世界

颠倒过来

但经济学中真正的哥白尼革命，是主观价值论如何与劳动价值相关联。主观价值论，不认为产品的价值是由劳动等要素投入的价值决定的，证明情况恰恰相反：劳动等要素投入的价值取决于它们协助产出的产品的价值。

精心烹饪的美食，其卖得的高市价，不是厨师劳动价值的结果。相反，厨师劳动之所以有价值，正因为他能够烹饪出让大众觉得特别美味、考究或健康的食物。

从这个角度来看，劳动获得回报，是依据它生产出别人贵重（赋予价值）之物的能力。然后，当你考虑到这样的方式：劳动与资本结合，令劳动生更多产出人所贵重之物时，又会进一步增加劳动的报酬。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，突然间调转过头。资本不再剥削劳动。相反，它向劳动提供必要工具（对于更多生产人所贵重之物所必须之工具），从而提高了劳动的价值。

借助主观价值论来正确理解：资本主义从根本上说是个沟通交流过程。借助这个过程，人们尽力搞清楚了，要如何最佳利用有限资源来满足我们最迫切的需求。交换和市价之作用，是我们如何让自身主观的价值感知让别人获得，以便他们能够弄明白，如何向我们最好地提供我们评价最高的财货。

经济学尚未普及

各同仁仍须努力

对于经济学家来说，劳动价值论和宇宙地心说持有着大致等同的有效性。因此，马克思的整套理论工具，还有他对资本主义的批评，都同样是值得质疑的。

不幸的是，仍有好多好多人，经济学界以外的学者，还有公众，完全没有认识到这场经济学领域的哥白尼革命。破除劳动价值论的迷信，仍然是一项劳动密集型的、富有价值的任务。